十八
“哦……装完了吧,我怎么没有看到于老师呢?”陈镇东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要问于老师才知道,她可能……可能上厕所去了。”周文斌一看于小鹿刚才还在,现在便没有了人影。
周文斌说完又望了几下……
“那你帮她装完了就过来,这边还有很多东西要装呢。”陈镇东说完便转过身向刘子山站的地方走去。
“哦,那我跟你先过去吧,她知道地方”周文斌说着背起背篓,跟着陈镇东。
“那不成,要是于老师找不到你,不是着急?你就在这里先等着她,我们那边不急,才刚刚排上队”陈镇东见周文斌要一起走,忙劝阻道……
邱慧吃完小米粥,拿着碗洗净放好后,便又走回前屋。
邱慧见周文斌、刘子山的房间没有锁。便轻轻的推开门,这才发现这两个男人的屋子有多乱。
邱慧看了一眼老乡刘子山的床,理是乱得不像话,邱慧看罢,便抿嘴笑了一下。
邱慧又转到周文斌的那一边去。见木床上摆着穿过而没有清洗的几件衬衫和一个背心。一个已经退了色的枕头横放在旁边,枕头的一边露出一纸的一个角来。
出于好奇,邱慧便伸过手去拿枕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邱慧的手却停住了,她还是回过头看了看。
最后,好奇的心把邱慧怔住了,邱慧拿起枕头放在了那堆脏衣服上。
枕头下放着一块表、一张相片、一张叠的很整齐的纸。邱慧首先拿起相片看了看。
黑白带花边的相片上有五个人,分成前后两排。第一排的左边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手里抱着一个扎着两个牛角辫的小女孩。小女孩坐在中年男子翘着的腿上。她侧着身子,胖胖的脸、大大的眼睛、淡淡的眉毛。虽然有些模糊,然而小女孩左边的小酒窝却仍能看得见。右边是一个中年妇女,长而粗的辫子垂在两肩,她双手扶着中年男子手中的小女孩。
第二排是两个男孩子,左边的男孩子和右边的那个男孩很相像,邱慧看的出,周文斌就在其中,但是邱慧却分不出来。
虽然两个男孩都相像,而表情却完全不同。
左边的男孩子短短的头发、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红领巾,穿着短袖,神情严肃。而右边的男孩子却眯着眼睛,咧着嘴、双手搭在中年妇女的肩上。
邱慧看着,笑了笑,发现相片上没有日期。相片的一角处是白色的,好像被小刀刮过一样。邱慧正反面看了看,便放回了原处。
她又拿起那张叠得整齐却显得有些发毛的纸来,她放在手上,这才发现纸折过的地方很粗糙,好像被翻来覆去的折过。
邱慧慢慢的打开,纸里渐渐的露出一幅画来。邱慧只打开一半,便知道这是去年周文斌为自己画的肖像。
肖像上的人没有变,神情与动作都是那么自然可爱。邱慧知道下一半是画的板凳与腿。便折好放了回去,就在这个翻面的时候,邱慧看到了纸背面渗出了字的痕迹。邱慧迅速拿在手里打开了另一半,另一半的正面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文斌作于一九六九年秋末适逢大雨陈家镇山坳小屋,画中人邱慧!”
邱慧看着,心竟为之一惊,刚刚还带着几丝微笑的脸骤然紧绷起来,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慢慢的粘在了一起。两边的眉毛开始向中间靠近,上下眼皮不时地遮住视线。
邱慧仰起头,慢慢的张开紧闭的双唇。
一滴水滴在了那张画上,水印扩散开来。
接着,一滴、两滴……邱慧忘记了拿开纸。
当她发现时,纸的一半已经变成了浅灰色,如同浸在水里一样,软软的、湿湿的。
邱慧马上往窗台上看了一眼,见还有些微弱的阳光,便跑了过了过去。
邱慧小心的放好纸,静静的同那道微弱的阳光一样,轻抚着纸面。
阳光在纸面上静静的变淡、静静的往后退着……邱慧便用手跟着轻轻的往后推。
微弱的阳光终于在窗台上消失了……那所谓的亮只是天上白云的亮。邱慧双手接过纸,发现浅灰色的地方变得凹凸不平,虽然不容易看到,但是用手一摸便能感觉到。
邱慧折好纸返回床沿边,俯下身子把它放回原处。
邱慧拿过枕头压在上面后,便走出了门……
“如果都装好了,我们就往家赶,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 陈镇东领完东西,望了望天,对着仨人说道。旁边背篓里的东西已经装好了,周文斌和刘子山还躬着腰正在装,于小鹿手里提了两个小纸包。
“陈大叔,这天气不是很好吗?怎么会下雨啊?”刘子山把最后一点东西放在背篓里后,便背篓放在了肩上,听陈镇东说天要下雨便也抬头看了看,见天空一片亮,便问道。
“你们外地年轻人哪里知道我们南方这里的气候哇!这荔枝成熟的季节很容易下雨的,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会儿很闷啊?”陈镇东掏出几片烟叶子,卷好后便点上火抽着说道。
刘子山听陈镇东这样一说,便点了点头。
“是有一点闷得慌,不过这跟下雨有什么关系啊?”刘子山逮着就不松口。
“看着吧……差不多了我们就走吧……”陈镇东说完,扔掉吸剩的烟叶,然后踩了几下。
周文斌背好背篓后便走到陈镇东旁边把背篓提到与陈镇东肩膀一样平。
“没事,我不老。”陈镇东左右手臂同时开弓揽住背篓上的布绳子。
陈镇东、周文斌、刘子山、于小鹿四个人背着东西往家里走。
四人说说笑笑的走着,陈镇东与周文斌走在前面,刘子山与于小鹿走在后面。
“陈大叔走路可真快!我都跟不上了。”于小鹿看着陈镇东走在最前面,便说道。
“于老师啊!不是我走的快,你们是城里人。而我是农村人,经常上山下沟的,天天走路,锻炼出来的。你瞧我这布鞋子,上个月你李婶子才帮我扎好的,现在脚趾头都快跑出来了”陈镇东说着,便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穿着的布鞋子。
仨个年轻人一听,都乐了起来。
天暗了下来……
周边布满了雾气,地上的路有些模糊了。
十九
月亮时而亮时而暗……
四人走路的步子也快了一些。
“小周,把我背篓里的手电筒拿出来,我有些看不到了”陈镇东停了下来,周文斌一听。二话不说便伸着手从陈镇东的背篓里掏出手电筒递给了陈镇东。
“唉”陈镇东接过电筒唉了一声打开电的阀门,路上便出现了一个小的光环,陈镇东把手电筒换了只手,扯过衣服擦拭了一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几个走前面,我射着路”陈镇东把电筒往前面照了照,对着仨个人说道。
“没事的,我们眼睛好”刘子山说道。
但是固执的陈镇东还是落在后面,把电筒光照在仨个人的前面。
就在他们四个人经过土庙的时候,土庙旁边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队长,这么晚了,背着什么呢?”土庙旁出来的人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朝正在低头照路的陈镇东说道。
陈镇东一听这声音,马上知道是谁了,便停了下来,于小鹿不知道是谁,只见到一个说话的黑影子。心理有几分害怕,便自由躲到周文斌背后,周文斌一听这声音,偏着头看了看。
“是小双啊!啥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下,我好去接你。”陈镇东说完,便把电筒的电源关了上。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陈小双。
就在今天早上。陈小双就被释放回家,这个通知让陈小双兴奋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肩。
陈小双那兴奋的劲不用说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与林师傅和自己认识的人作了一个简单的告别后,便飞奔的乘上了归乡的列车。
列车如同在飞一般,眼前的一切都迅速的甩在了后面。
两个小时多一点,列车到了站。
陈小双便搭上了一辆前往自己那地方的客车。
一路上陈小双有乐不完的事,就连车上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怪人。但是当他们发现陈小双只有不到一寸长而且只能看到脑袋上浅黑色的一片时,他们便都知道了。
有的与陈小双靠得近的一些乘客一见他就往别的位上去做,陈小双旁边的位置从上车到下车就一直空着。车上的人不时的指着陈小双,有的还说着一些不好听的话。
一个母亲拉着一个小女孩上车找不到位置,小女孩发现了后面陈小双旁边的那个空位置后,高兴的拉着妈妈往陈小双这边走。而母亲的表情却给这个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小女孩泼上了一盆冷水。母亲拉着小女孩站到了前面去,小女孩还时不时的看着陈小双那个位置。
陈小双见这些人上车后都不愿意坐在自己旁边,心里怪怪的。然而就是这个小女孩的出现,让他找到了答案——我是一个大坏蛋。
陈小双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乘客,脸上露出了微笑,这而这些乘客见陈小双在笑,更是侧面捂包,神情夸张。
当陈小双把这个笑脸转到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看了看把脸撇向一边的母亲,然后咧着嘴朝陈小双笑了笑。
陈小双看到终于有人在对自己笑,心理平添了几分欣慰。陈小双便又把脑袋偏向窗外,看着外面的一切……
车子快到陈家镇的路口了,眼前那熟悉的一切让陈小双有了一种亲切感,然而另一种感觉也正在朝自己奔来。
那就是——嘲笑与讽刺。
“师傅,麻烦你就在这里停车”陈小双话一落,车便猛的停下了,车上的乘客随之往前倾。
陈小双提着东西离开位置经过那个小女孩旁边时,小女孩的母亲紧紧的攥住她的手。
陈小双在下车门的时候又朝小女孩子笑了笑,小女孩尽伸出一只手来给陈小双摇了摇,陈小双也高兴的朝小女孩摇了摇。
当母亲发现小女孩在给陈小双摇手的时候,传来了一阵不好听的训斥。
陈小双下了车,看了看周围。
他一抬头,看到了那满山的红荔枝。他的心又压紧了,他低下头,不知所措的走着。
陈小双一直挨到天快黑……
当他听到村长的声音远远传来的时候时,他的心掠过一丝惭愧与温暖,他伸长了脖子看着。
当他听出不止村长一个人的时候又把头缩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曾是一个小偷,但是我陈小双是陈家镇的人。
陈小双想到这些便走了出来……
村长的背篓被周文斌接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小双,吃苦了……”陈镇东走到陈小双的面前,从头到脚的看了看,摸着他的肩膀说道。
“队长……呜……”也许是陈镇东的这一句话,掏出了陈小双心里一年的委屈与辛酸。陈小双竟然半跪着抱着陈镇东的腿哭了起来。
“小双,不要这样,快起来”周文斌让刘子山把自己背着的背篓接了下来,走到陈小双的面前。一把搂起了陈小双,边拍打着裤子上的灰边说着。
“文斌哥,我好想你们……”陈小双抱住周文斌流着泪水说道。
“我们也想你,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共事了,又可以在一起说笑了”周文斌笑着用这样的话鼓励着陈上双,但是脸上却是冷冷的。
“是啊,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多辛苦,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刘子山背着背篓过来拍着陈小双的肩膀。
“嗯……”陈小双也笑了笑。
“这样,小周、小刘,还有于老师,你们先回家吧……我要带着小双回我屋里住。我这一背篓东西先就放在我家吧……明天我再背过去。”陈镇东说完,便打开电筒。
“这个电筒你们人多,就拿着,特别是那段山路,有些干滑。”陈镇东说完,便把手电筒塞给了周文斌。
“有月亮,我们看得见,陈大叔,还是你拿着吧?”周文斌说完又把手电筒递给陈镇东。
“小周,拿着,先把于老师送到学校,我!你不用管,有小双,他的眼睛好”陈镇东有些生气了,把电筒塞给了于小鹿,对着周文斌说道。
周文斌低着头走过去把陈镇东的背篓提了起来,陈小双马上半蹲着身子背在了肩膀上。
陈镇东拍着小双的肩膀,便往自家里走……
周文斌也背起背篓和刘子山、于小鹿打着手电筒往学校走……
陈镇东和陈小双到了自己家,便上前推门,但门被顶死了。
“是谁啊!”屋里传来了李婶子的声音。
“你说你在家你关个啥门啊?快开门。”陈镇东听到老伴在问,又猛敲了几个门,才说道。
门打开了,李婶子拴着围裙出了门。
二十
“哎哟,这不是小双吗?赶紧进屋,把东西放下来”李婶子一见陈镇东和陈小双,便马上上前去接陈小双的背篓。
陈镇东和陈小双坐定后,李婶子把做好的晚饭拿了出来,外加了一双筷子。
陈镇东见了,便叫老伴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小烧,然后又吩咐老伴再炒几个菜。
李婶子笑了笑,便转过身回到厨房。
“回来就好,我一路上考虑了很多,你还是去帮小周他们。”陈镇东给小双倒了满满一杯小烧(小烧是一种高度白酒)。
“村长,这样不好吧?”陈小双把手放在了膝盖上,低着头说道。
“小双啊!以后不要叫我队长了,就和周文斌他们那样叫,叫大叔啊!”陈镇东说完,拿起小白瓷酒杯,吱溜一声,小白瓷酒杯里便点滴不剩。
“嗯……”陈小双点着头,见陈镇东已经喝了一杯,便马上自己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陈小双拿起酒给陈镇东倒得很满。
“大叔,我敬你一杯,但是……”陈小双举起酒杯刚说了两句,便又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陈镇东。
陈镇东左手拿起筷子,夹了两粒炸花生,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说吧,到了叔这里,想说就痛痛快快的说。不要一截在嘴里留着,一截在肚里窝着。你说你啊!……去劳动改造一年,你还变得跟个文化人似的,说话还装个礼貌城府……”陈镇东嚼着花生,斜眼看了一眼陈小双,然后慢慢的说道。
“大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个做过牢的人,我怎么能继续跟着文斌哥他们做事啊!他们都是些大学生,这不让村里村外的人说三道四吗?”
“瞎扯你的淡!什么坐牢?劳动改造就是运动改造,这和坐牢那是两马事。什么大学生?那不是人啊!不要说些屁话,这个村里还不得我说了算啊!你小子不是我们镇里的人吗?我叫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甭给我这哪的,你小子以前那张脸都跑哪里去了?熊包一个。先在我这里住几天,到时一起到生产队干活。一来让你跟村上的人见见,见多了,别人就不会再拿那事说了。记住,抬着头跟他们说话,不要像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有句俗话说的好,叫做人非……圣贤……后面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人都会犯错误的,只要改了就是好人,啊……改了就是好人……
还有个事就是……我得跟你说说,以后不要再跟女孩家嬉皮笑脸的。陈三娃就是因为一天到晚的在田里干活跟些女人说些油调子,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光棍,我可不想你那样啊!嗯……我琢磨着周文斌是瞧上邱慧了,你以后就不要再哪个什么了……这几天公社里事多,我也不能天天陪着你,你就在屋里帮帮你婶子,把生产队里的那些粮食拿出来晒晒太阳,然后我再去小周那里说说。”陈镇东这翻话是挑明了给陈小双上紧箍儿。
陈镇东从邱慧生病到周文斌心急如焚、细心照料,陈镇东明白周文斌是瞧上了邱慧。这邱慧喜欢跟陈小双粘在一起,这个陈镇东也瞧得出来,然而陈小双是一个孤儿,家庭条件也不好,加上现在陈小双政治上已经抹上了些污点,如果再跟这个邱慧走下去,恐怕会把邱慧给害了。
然而,这陈镇东并不知道。经历这件事过后,单纯而性情的邱慧正在向周文斌迈进。这许这就是古人所说的两情相悦吧!
陈小双听完陈镇东的这番话,心里便有了个底,便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讲一句话。
陈小双本来很饿,但不是知道为什么,李婶子摆了几个菜,小双竟没有味口吃下去。便找了个酒醉的借口铺床睡觉去了……
留下了陈镇东和李婶子俩人边吃边说着话……
深夜……
周文斌侧卧在床上,他圆睁着双眼,看着窗外的皓月,竟不能入眠。
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刹那。特别是在看到陈小双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周文斌的重心几乎失衡。不知道是胆怯,还是……愧疚……
从邱慧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周文斌便开始注意着她。她的一言一笑总会在深夜里出现在周文斌的眼前。
那一个雨天,周文斌为邱慧画了一张肖像……
周文斌之所以不给邱慧,就是希望每天能见到画上的她……
他每次睡觉之前都要注意刘子山睡了没有,如果睡了,便会从枕头下拿出那张折好的画像,仔细的打开来看看。如果刘子山没有睡,便一直等,等到他睡过去……
周文斌从大学毕业到工作,都没有去这么深的暗恋一个女孩子,而眼前的邱慧,却让他有几分爱的醉意。
不能自拔的周文斌最高兴的事,就是能在每天早上第一个看到邱慧打开门时的笑容。她笑的那么美、那么梦幻……
然而后来的一段时间,他很难看到邱慧的那种笑容,甚至于看到那种笑,都会觉得是一种奢侈。而这种在他眼里所谓的奢侈,却会很频繁的出现在陈小双的面前。
周文斌因为邱慧经常和陈小双说笑,心里很不好受。本想找个对邱慧表白自己的爱意,但是碍于陈小双在,不好说出来,他知道,邱慧眼里有陈小双。特别是每次看到邱慧给陈小双递毛巾那个情景,更是让他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周文斌知道自己的对手不弱……
每每见到对陈小双无邪的笑容时,周文斌甚至都觉得自己渺小可悲。
周文斌由忌妒变成了带刺的仇恨,周文斌不知道如何从这个强大的对手面前夺取自己心仪的女孩。
就在周文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六月份的荔枝给周文斌带来了惊喜。
陈小双亲切的叫声,和眼前的几颗让周文斌找到了取得胜利的方法。
周文斌拿着这三颗荔枝,趁他们仨人不注意的时候,装进一个小袋子,并附上一封匿名《举报信》。
周文斌把这封信用胶水粘了起来,把这袋东西投进了李家沟公社旁边公安(保卫)办公部门口。
傍晚,周文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询问的人群答非所问。当周文斌看着陈小双被带走的时候,他内心深出在笑,而且笑的很大声……
那个晚上周文斌睡得很香、很甜……
这事陈镇东、李光荣甚至于所有人员具不知道详情。
其实周文斌也并不想这样做,每次听到陈小双那亲切的叫声。周文斌是又恨又喜欢,甚至于在投递那封举报信的时候还有几分犹豫。但是没有办法,周文斌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朋友生死……
周文斌答应了陈村长让陈小双继续在小屋工作的事。
他没有选择,他不能不答应这个事。
他不知道邱慧与他又将会发生什么事……
第二天,陈小双扛起锄头早早的出了门,天上落着一些小雨。然而,薄薄的雾是挡不住他那副铁钉的样子。
一些村里干早活的人一见陈小双,都是指指点点,发出诡异的笑声。
陈小双也想过放下锄头回到自己那间破屋子,关上门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但是当他一想起陈镇东的那些话,又慢慢的把那些不好听的话扛了下来。
二十一
和村里的人一起干了一中午的活,陈小双有些饿了。太阳赤裸裸的晒着大地和陈小双的脊梁,如同针扎一般。陈小双抬起头看了看周边地里干活的人也都没有了影,便也准备收起锄头下山了。
“唉,小双,怎么还在这里啊?”这声音从陈小双的背后传来,因为一年没有听到村里人说话了,陈小双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便直起身转过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邻居陈有财哥的媳妇吴春花,吴春花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饭。
“是春花姐啊!我还没有听出来呢。还没有呢,就准备走了,你怎么还上地里来啊!我刚才看到有财哥回去了,他还叫了我呢!”陈小双放下锄头,坐在锄头柄上。
“你有财哥看你一个人饿着肚子在这里做,便给队长说了,这才叫我送一碗面过来,你拿着吃吧,不够到我家里,我给你做点。”吴春花说完,看了看周边。这才放下篮子,端出一大碗面来递给陈小双。
“谢谢春花姐,不用了,我等一下就去吃”陈小双谢绝了,他站起身,握着锄头。
“小双,咱们都是邻居了,春花姐可没有笑话你啊!你以前可没有少帮我们家的帮。赶紧吃了,凉了就结在一起一,你看,现在都结的差不多了。”吴春花笑着说道。
“谢谢春花姐”陈小双也不好再拒绝,便放下锄头双手接过面搅了几下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那姐就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大伙儿都走了,你这样做,也不见得队长会给你多加工分,天热的个不行,还是快回去吧。”吴春花说完,提起篮子便向山下走……
“谢谢春花姐,就快回去了”陈小双边说着,边吃着。
“小双,这是谁给你送的饭啊?”这时,李婶子正上山来叫陈小双回食堂吃饭,一见小双正在大口大口的吃面,便上前问道。
“李婶子,是春花姐”陈小双高兴的说道。
“看把你高兴的,这吴春花可是个好媳妇哦,赶紧,吃完了回村里食堂在吃一些”李婶子也笑着说道。
“够了,婶子,我吃了我就接着干,你先回家吧”陈小双眯着眼对着李婶子说道。
“那可不成,这天气热得人都透不过气来,就是不吃饭也得回屋休息一下。”李婶子说完,便拾起地上的锄头来。
“真的我很饱,婶子!就让我多干一些吧!”陈小双吃完面便把碗放在地的一角,走过来对着李婶子说道。
“一个中午就做了这么多,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你大叔就是一天也做不到这么多呢。哦,晚上你可以跟他提工分,你小子就是个卖力的。”李婶子高兴的说着。
“婶子,你帮着把春花姐的碗带回去就行了,我再做一会儿就回去”陈小双说完,就接过李婶子手里的锄头忙了起来。
“你这孩子,就是一股子倔劲。那好,我就先回去,早点回来。”李婶子知道犟不过陈小双,便由着他。
傍晚,陈小双扛着锄头和村里那的人一道回家,陈小双走到陈镇东的屋门口,推开了门。
“你这孩子,干活不要命了,这么晚才回来。”陈镇东坐在板凳上抽着烟,见陈小双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便吼了两声,李婶子接过陈小双手中的锄头,陈小双点了个头便跨进屋里。
“坐下来,赶紧给小双拿块毛巾过来,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能给你记高工分,大伙儿多少你就多少,这是按等级的,年轻力壮的为一例,年老体弱的为一例,女同志为一例,你小子就是年轻力壮一例的,都只有五分。”陈镇东对着李婶子说道。
“哦,我这就去拿”李婶子应声走进厨房拿出一块毛巾来递给陈小双。
“谢谢婶子,公分不公分不重要,只要能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陈小双接过毛巾道了声谢小声的说道,然后把毛巾折成方块在脸上沾了几下。
“上午我去了趟农机站,你幺叔说那里差个搞电的人,因为这镇上的好多户人家都还没有安上电,差个人手。我思量了一下,觉得你可以,记住了,那里面可是公家人,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你小子以后说话得多想想再说。”陈镇东说着,便吃上了几口菜,喝上了两杯酒。
这陈镇东所说的幺叔其实就是陈镇东的弟弟陈镇北。
陈镇东是家里的老二,老大是姐姐陈小弟,陈小弟在几年前病死了。陈镇北是家里的老三,也就是老幺。
陈镇北跟陈镇东不一样。这陈镇北是个老小子,喜欢和一些比自己年龄小的开玩笑,讲油调子。而陈镇东可是有做大哥的风范,做事讲理、遇事谨慎、处事正直。
陈镇北和吴启光一样,都是当过兵的。陈镇东满以为弟弟当上几年兵会改改这不好的毛病。然而谁也想不到,这陈镇北后来退伍后便回到家里,还是不毛病不改。
因为在部队上会开车,精于电工之类的。所以镇里人投票决定让陈镇北做这农机站的站长,管理着镇里大小的电器活。
“大叔,这可不行,我那只是跟着那些电工队里扛过几个月电线,帮着拿拿东西之类的。没有上过电杆、没有安过电啊!”陈小双有些为难但又不好直接拒绝,无赖的说道。
“难道你连队线你都不认识?”陈镇东说着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侧过身来看着陈小双。
“哎呀,我说老头子,小双不愿意你就不要强迫他吗?”李婶子实在看不下去陈镇东这样强迫小双,便搭了一句腔。
“你懂个屁,他小子要再不学点东西,好好做人,他就永远不要想在这陈家镇抬头了”陈镇东一听老伴这样说话,当既便上了火,扯着嗓子骂道。李婶子一见陈镇东又发火了,便嘀咕一阵子后坐在另一边吃自己的饭。
“电线我倒是认识,可必定没有动啊!”陈小双说完有些害怕的看着陈镇东。
“现在不是给你一个动手的机会吗?你怕什么,不是还有你茂林哥在那里吗?”陈镇东说完,狠狠的看了一眼陈小双。
“这么短的时间我那里能……学……的会啊?”陈小双不敢看着陈镇东,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说你小子以前那些精气神都被狗吃去了……啊……,以前不让你跟着学,你是死皮赖脸。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小子就只会装孙子啊……不去也得去,明天你就给老子去你幺叔那里报道”陈镇东说完便猛的喝着酒吃着菜。
陈小双没有办法,只能应承着下来,不管自己能不能做的下来,小双心里对陈镇东是感激的。
第二天早上,陈小双穿上了郭首长送的衣服和黄布胶鞋,心理又想起了郭首长和蔼平静的神态。
“小双,怎么还不去呢”李婶子从厨房里出来,拿着一块抹布在身上拍打着,见陈小双还没有去,便上前笑着问道。
“我就准备走了,我怎么没有看到大叔呢?”陈小双边整衣领边问着。
“不要管他,一大早起来就没个人影,一天到晚像是跟神打交道似是的……”李婶子说完用报子抱了些东西递给陈小双。
“大婶,这是什么啊!”陈小双接过发现有点热,便问道。
“你这一去,下午才回来,婶子给你烙了两张饼,饿了的时候就拿出来吃”李婶子说完,便拿着笤帚到屋外去扫坝子……
“谢谢婶子”陈小双拿着被报子裹起来的饼,心里有说不出的味。
陈小双把饼放进黄色帆布袋里便出了门,看着行人,陈小双还是不敢怎么抬头,见有人向自己打招呼,便也应一声,只不过以前的那种笑声少了很多。